荆河漫步

龙敦灿

闲暇时，我经常沿着荆河两岸漫无目的地散步。我极其喜欢内心释放的这种松驰感，那是一种闲适，一种惬意，一种忘掉世俗、与水天相融的旷达与愉悦。去年刚入秋，有一段时间，几乎每天下午，我都沿着荆河岸边走走。一个人，慢慢走，静静看，有时停下来，默默凝视着西边天空中，夕阳还没悄悄下山的那一刻。绚丽多彩的云霞染红了半边天，广袤无垠的天空点缀着斑斓多姿的夕阳晚景，一霎那间的壮丽，几乎美到令人窒息。为定格难忘的美丽瞬间，化作永恒记忆，我曾写过一首诗《荆河夕照》，诗曰：“落日洒余辉，荆河波颤微。桑榆莫道晚，红霞满天飞。浮生忆流年，思之独怆然。秋风一乍起，吹皱水涟漪。”

顶着夕阳的余晖，我顺着石板铺就的沿岸小路，聆听着河水缓缓流淌的哗哗声，独自在走。时不时看见一些垂钓者，静静地坐在岸边一块块大岩石上，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水中的鱼竿。他们的专注、凝视和忘掉周围一切的神态，流露的愉悦令人羡慕。我常会在一位陌生的垂钓者前，停留片刻，默不作声地站在岸边，凝神望着清莹河水映照的夕阳余晖，波光鳞鳞，金灿灿的，思绪如滔滔江水开始奔腾翻涌起来。我想起南北朝时吴均的《与朱元思书》：“游鱼细石，直视无碍。夹岸高山，皆生寒树……鸢飞戾天者，望峰息心；经纶世务者，窥谷忘返。”古人乘船泛舟富春江，抬头仰视险峻陡峭的山峰，穿过幽深碧绿的峡谷，心与自然美景完全融为一体，功名利禄顿时淡下来。大自然景色是治愈心灵、净化自我的最好疗药，人的忧愁烦恼沉浸在峻美的山峰和清澈的江水中，被幻化得无影无踪。转瞬回过神，再次观看那位钓者时，只见他纹丝不动，仿佛一尊泥塑一般。没过多久，他猛地一起身，把鱼竿抬起很高，鱼钩上钓起了一条大鱼，来回晃晃悠悠的，悬挂在半空中，随后他用力把这条鱼甩到岸上。他不动声色地熟练操作着，可看出他的满心欢喜，伴随喜悦而生的幸福，我想旁人真是体会不到。

离开垂钓者，我继续悠闲地往前走，荆河水缓缓流淌，生怕会打扰岸边市民似的，悄然无声。我顺着整齐石块按规则砌就的沿岸堤坝，走过河岸一个转角处，抬起头来，转眼望去，远处高耸巍峨、庄严厚重的龙泉古塔就在眼前。它肃穆地矗立在荆河岸边，历经千年风霜雪雨，依然雄姿英发。它仿佛荆河的守护神，默默关注着这座历史名城的沧桑变迁；又如一位慈祥长者，笑看人间世情百态，凝望着一代人正青春蓬勃，一代人又渐渐老去。现在这座古塔已被永久保护起来，不再对外开放；游客不可登塔参观，但可以绕着古塔四周游览，驻足观赏。我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一次难忘的登塔经历，塔里空间很窄，仅容纳一人。我猫着腰，在漆黑的狭小空间里，手扶塔壁，摸索着向上攀登，犹如在深遂的历史隧道里踽踽独行。登上塔顶那一刻，视野顿时开阔起来，有“一览众山小”之感。滕州美景尽览无余，一排排整齐的高楼、平房鳞次栉比，平坦宽阔的马路上，过往车辆、行人川流不息，远处荆河更似一条随风起舞的银色彩带，蜿蜒飘散在古滕大地上。

走着走着，夕阳消逝得无影无踪，夜色开始笼罩。朦胧的夜空中霓虹灯逐渐闪烁起来，装饰得荆河两岸摇曳多姿、五彩缤纷。我顺着河道往回走，这时，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，淅淅沥沥的，轻轻滴打在脸上，一阵阵清凉。我突然转过头去，再回望一下龙泉塔，只见它巍然屹立在夜色里，愈发显得古朴、庄严和雄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