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燕开良
秋分时节,作物成熟,秋收与冬小麦播种同时开展,农民进入全年最具成就感的阶段。前几天的一个早晨,我去赶集买菜,发现一农民兄弟在卖鲜花生,我靠近他的摊点,随手剥了一颗放在了嘴里,“好香啊!”我买了二斤,顺便向他问了些农村的情况。他说:“今年风调雨顺,加上党的惠民政策好,农业又是一个丰收年。花生种植成本较高,但省、市、县财政都给予农业保险补贴,大多农户还是种植了一定面积的花生。现在正是花生的收获季节,我赶个早,卖个好价钱。”听他这么一讲,我的记忆随着这熟悉的花生味道弥漫开来。
故乡燕庄年年都种植较大面积的花生,每到花生收获的季节,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,刨花生,运花生,摘花生,晒花生……一片繁忙景象。一堆堆花生布满田间地头,白花花的花生果充满场间院落,可谓是花生的世界,香甜的季节,这甜美的收获场景,至今我记忆犹新。
刨花生是收花生的第一步,就是从地里把成熟的花生一株一株刨出地面,甩掉泥土,捆成小捆,放在田间或地头,等待运出。为了花生颗粒归仓,故乡人民非常重视刨花生的时间:一定要在早晨露水还没有蒸发的时候刨,这样,露珠滋润着泥土,不至于因土壤干硬而刨不动,或刨(拔)掉了花生秧,倒把花生果落在了土壤里。若是天气干旱,土壤干硬,只靠露水润湿土壤无济于事时,刨花生的头天晚上,生产队必须派人挑水、撒水,把花生地湿润一夜,第二天才能轻快地刨花生。还记的,每天凌晨,我都会被生产队督促上班的哨子声从梦中惊醒。我睡眼惺忪,挣扎着坐起身,却迷迷糊糊又倒在床上继续睡。每到这时,母亲都会大声叫我:“快起床!快起床!晚了,队长就不让我干了,那样,你就吃不到鲜花生了……”听母亲这么一说,我的睡意立刻消失,就戴上小席夹,拿好自己的水葫芦,跟着母亲一路小跑赶往生产队的花生地。太阳冉冉升起,清风徐徐,空气中弥漫着花生的芬芳,还有淡淡的泥土气息。母亲她们不停地刨花生,我坐在地头上,嘴里嚼着脆甜、清香的花生果,这是那个年代里最鲜美的味道了。
运花生可是一种体力活,男劳力使用牛车,或地排车、独轮车运,妇女劳力用扁担挑运,或肩扛,或二人抬。母亲将一堆堆花生捆绑好,挑起送往生产队的场里,一趟接着一趟。全村社员齐心协力,个个你追我赶,唯恐落在后面,虽都大汗淋漓、气喘吁吁,但因收获了满满的花生果而满心欢喜。对花生面积较大的地块,运到天黑也运不完时,只能收工,第二天接着运。
运到场里后,为防止花生水分蒸发变得不好摘,也为了避免花生发霉变质,人们一刻也不敢停工,生产队长会第一时间派人摘花生。你别说,摘花生还是一种技术活呢:一手攥住花生秧,一手抓满花生果,转动一下,花生果就会掉落,把花生秧堆放在场边,生产队留作牛饲料,或分给社员各户喂羊、喂兔子。摘花生的活,一般都是妇女劳力干,边摘,边将饱满的花生果与成色不好、干瘪的花生果区别开来,省去以后的麻烦。这道工序检验着人们的耐心和毅力,马虎不得。每逢母亲到场里摘花生,我都非常高兴,吆喝着小朋友们一同来场里,玩捉迷藏的游戏,爬到摘完花生的花生秧垛上,寻找落下的小花生,带着皮吃,鲜嫩甜脆,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!
摘下来的花生果,一堆连着一堆,阳光下金光闪闪。社员们一边晾晒花生,一边谈笑风生,嘴里嚼着香甜的花生果,有说有笑,高兴得不得了。他们头顶烈日,不停地用木锨翻场,使花生果充分接受阳光,蒸发水分,鲜亮入仓,或作种子,或交公粮,或分给社员榨油、换钱贴补家用。那时候,没有像现在人手一部智能手机——随时随地可以查询天气预报,掌握阴晴天气,做到防雨防风、心中有数。突然狂风大作,乌云密布,倾盆大雨来袭是常发生的事。记得一天午后,阳光像往常一样灼热,母亲和婶子、大娘们在场里摘花生、晒花生。我困意来了,就躺在花生秧垛里睡着了。睡梦中,被“快堆”“快盖”“快装”的嘈杂声惊醒,雨水湿透了我的衣服,我赶紧跑到场屋里避雨。把晒的花生全部堆放好、盖好后,社员们才放下心来。母亲把我抱回了家,换上干衣服后,我才缓过神来。
生产队把花生全部运出田间后就“放圈子(解除对此地块的“严管”,准许社员收拾落下的庄稼)”,让社员们捞花生,收拾花生茎叶喂家畜,或晒干后生火做饭。每到这时,我都跟着母亲去花生地里捞花生,母亲用镢头不停地翻刨,寻找落下的花生,我不停地吃,弄得满脸、满嘴都是泥土,像小花狗似的可爱。有时大雨过后,母亲就领着我和哥哥姐姐们到地里捡被雨水冲出来的花生果。
随着岁月的流逝,我完成了学业,参加了工作,在原籍滕县城内安了家,把母亲接到了城里生活,再也不让她经受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,再也不让她吃苦受累过艰辛的日子。母亲留下了许多有关“收花生”的故事,每当想起这些往事,都让我对童年深深怀念,对故乡倍感亲切。
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,致敬所有一直守望故乡田园的父老乡亲,也以此纪念我再也回不去的收花生的童年时光,因为那是我最深刻、最难忘、最香甜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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